第26届齐越朗诵艺术节暨全国大学生朗诵大会朗诵作品《乡关何处》

作者‌：林少华

‌朗诵者‌：董天赐

‌指导教师‌：未在公开信息中明确提及

‌报送单位‌：中国传媒大学

朗诵全文

喂哥

我把老吴卖了1万给菜市场了

其实

我知道

若非我一再劝阻

老屋早就卖了

我之所以横竖不让弟弟出手是因为

老巫既是老巫

又不是老巫

老屋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爷爷一块石头一把泥砌起来的

坐落在三面环山的小山沟的西山坡上

房前屋后和山坡空地

被爷爷左一棵右一棵

栽了杏树李树海棠树

还有山楂树

春天花开的时候

粉红的杏花雪白的李花

白里透红的海棠花

成团成片

蒸蒸腾腾

把老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拢起来

从远处就只能看见一角

羊角辫似的曹宁的房子

那时候的我

就已经略略懂得

杏花春雨的诗情画意了

我的奶奶走路一条腿抬不利索

但她还是自己在前后篱笆根下

鼓鼓捣鼓的种了黄瓜葫芦瓜

还有牵牛花

很快黄瓜花开了

嫩黄嫩黄的

花下长满小翠的黄瓜

妞还害羞得躲躲闪闪

离院子不远

有一棵歪脖子柳树

树下有一口井

无数鞭梢一般下垂的枝条

一直垂到井口

盛夏

我和弟弟常把黄瓜西瓜扔进井里

过一两个时辰再拿出来分享

哎呀

凉哇哇的

一直凉到脑门

小山沟很多年月里都没有电

冬天有时候回家晚了

从很远的地方

便能看见老屋里蠕动的灯光

便知道是母亲在煤油灯底下纳鞋底

等我归来了

心里顿时就充满了温暖

可是

我的老屋

就这样失去了

连同祖父

提一袋熟透的李子

送我远行的曾经的脚步

连同祖母为我从火

盆中扒出烫手的烧土豆的曾经的慈爱

连同母亲印在乎指土墙上

为我纳鞋底的身影

回想起来

我的故乡

我的老屋好像早就开始逝去了

30年前

失去了在灌木丛中惊飞的野鸡和鹌鹑

20年前失去了

在树枝绿叶间躲藏的一串串山葡萄

10年前

失去了飞进堂屋在梁上筑巢的春燕

如今

采石场的石子又砸穿了老屋

可怜的屋顶

砸碎了装满记忆珠子的旧青花瓷块

砸在了我的心头

我也曾经寻找过更加古老的老屋

更加久远的故乡可是

可是早已无人可问

无迹可寻了

县城没有了青砖灰瓦

没有古寺旧词

没有一间老铺

没有满树夕阳

浮上心头的只有那句诗了

日暮

乡关

何处是

烟波江上

日暮乡关

何处是

烟波江上

之后

如此这般

作为祖籍的故乡早已逝去了

深深的故乡

又随着老屋的失去而彻底失去

我本身就是迷失身份的人

在城里我是乡下人

在乡下我又是城里人现在

现在我又成了

在城里迷失故乡的乡下人

由此

我也走上了一条

不断追问

乡关何处的

人生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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