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的春天——关于经典散文的演讲经典篇目
徐亚凤 2025-10-29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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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的春天
老 向
北方的乡下,不能说没有春天;而乡下人却不能说有春天。
诚然,寒冰解开了,积雪也化完了,嫩杨绿柳,青草池塘,春天的确是来了,但是那与乡下人的关系是什么?那只是鞭策他们说:“天暖了,快去下种!”警告他们说:“天长了,又得忍饿!”太阳再温暖些,也不会解除乡下人的肚饥;下种现是一种辛苦,离着收获还远得很!
春风阵阵,从四邻吹来的并无花香,只有粪味。乡下人到了下种施肥,就得变成鼻盲。他们不知道粪里会藏着多量的传染病菌,仅知道遵守古代留传的格言,“种地不使粪,一年瞎胡混”,而去用手捧它,用脚踏它,把那顶恶臭的东西当作生命的一部分。
都市中的春天,红杏白梨,次第繁闹,总会惹起许多闲雅士女去流连徘徊,抒发柔情万种。在乡下,偶而也有一树桃花,衬在古墓苍柏间而且格外显得妩媚动人;可惜那些正在代替牛马拉犁的乡农,精疲力竭,竟是熟视而无睹。仿佛只要有城市里的士女们能够提榼偕伴,在花下低吟慢唱,恣意笑谑一回,也就不算辜负春光了;要是乡下人也去游春看花,那还成什么世界!
鸟儿,那春天的使者,也算知机,美丽而能鸣的,晓得那些汗流浃背的乡下人里缺少知音,都飞到别处去了。遍田野布满了保护种子的草人,有的摇鞭,有的执扇,虽然意思是专在对付那些不得人缘儿的老鸦,可是“打着骡子马也惊”,那些散布春之福音的小鸟儿自然也就不敢在乡下停留。好在乡农整日里急煎煎的,并没有一点闲情,枝头没有好鸟,也无所谓感到寂寞。有了母鸡产卵后的咯咯乱叫一阵也就够了,何必一定要莺啼燕语!
画家们待到春睡已足,到郊外去踏青闲行;远远望见农夫戴笠,叱牛耕田,立刻灵感交集,觉得那真可以入画,于是设座铺纸,调色勾线,不大的工夫便成了一幅春耕杰作。然而他们准看不见牛毛里含着的热汗,更画不出农夫们那一颗忍耐着的心。
秋收的时候,田野间还有歌声倡和,在春耕时,大家只剩下一副愁眉苦脸儿。那平均三秒迈一步的瘦驴饿马,就足够人焦心的了,再加以水旱虫灾的顾虑,官逼匪劫的戒心;最现时的问题是,去年收获的粮食,已经消耗了十之八九,囤底眼看就要望见天。北方虽然也曾盛行过秧歌,不过现在大家一副朝不保夕的心情之下,没有谁能够强迫他们唱歌!然而他们那种“但事耕耘,不计收获”的伟大精神,终于战胜了一切;很少有人贪春睡而躲懒,因灰心而怠工。
乡下的妇女,一到春天仿佛就关不住了。他们逃出闺门,到田间去挖野菜,拾豆芽儿;或者成群结队去括取官家禁止的硝盐土。村里静悄悄的,只有满街的太阳白糟蹋着。连那照例每晨来卖豆腐的小贩,都被春隔绝了,不再来敲他的破皮鼓。本来吗,大家到了艰难的春天,有点儿榆钱和上白薯面儿吃,也就算敷衍得过去了;不年不节的谁家敢吃豆腐?
孩子们爬到榆树上去落榆钱儿,成了春天的最大点缀。他们都是应该穿着漂亮的春服,由先生率领着去游山的年龄;可是缘干攀枝,竟是野人一般的灵巧。有时他们贪图树上构成鸟窠的一把枯枝,不惜牺牲老鸦的满门家眷,惹得老鸦围绕他们的头乱扑乱叫。为了仁慈,为了在树枝上摇曳的危险,都足以证明他们需要相当的教育。然而他们竟自虚度春光!
蝴蝶在北方来得很迟,过了清明还不多见她们的踪影,蜜蜂儿是早就出来了。当乡下人一开始工作,蜜蜂就忙忙碌碌的飞,在旷野里,她寻不到一棵菜花,疲弱的跌在地上;但是休息一刻,又挣扎着飞去。
这正与乡下人不知什么是疲劳的劲儿相同,他们都是以工作为生命的。
在这乍寒乍暖的春天,在这风多雨少的季候,无论那个村庄里总有不少的瘟疫流行。自然,这不能说是春之苛待,而只能怪乡下人自己愚蠢,不知道讲求卫生。假使每个乡下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只饭碗,死亡率无疑的就会减低。然而谈何容易!
春风是多么和善的一个词儿,然而北方的春风未免太激烈了些。他从远远的蒙古,挟有大量的黄沙,越山过岭,忽然逢到一片平原,立刻施展狂威。看吧,摇天撼地,昼夜不停。那青青苗麦,埋在沙土里只露着一个尖儿。农民的希望,随着这历次的春风而减低,以至于绝灭。
可爱的春天,这是何等含有诗意的句子,可是一到了北方的乡下,也不知怎么变得那么枯燥而可愁!
一九三五年四月四日于定县谷中
老向(1901—1968),原名王向辰,河北束鹿人。当年与老舍齐名,最擅描写北京近郊农村的生活景象。本文原载1935年7月20日《人间世》第3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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